指腹擦着桌角轻轻摩挲辨认了下触感,岳晴掀开眼皮,眯着眼去看那一片凹凸不平的刻痕。
是三个用小刀刻上去的正字,准确的说是二又五分之四:前两个正是完整的,最后一个还差一画。
......哦,想起来了。
也是她当年的手笔。
她当初和程煦在一块的那段时间,每和他吵过架之后没处发泄时就爱拿把壁纸刀在桌角上刻道子出气,起先是随便找地方刻一道就完了,后来不知道怎么想的,就开始刻正字,每吵一架就刻一笔,边记录边出气,也算一举两得。
岳晴无意识地摸着那三个字来回划拨,照这个数量看,她跟程煦这个学期已经吵了十四回了。
按照她隐约记得的两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的规律......他们差不多这一学期就没消停下来过。
或许真是因为少年时代把这辈子能吵的架都吵完了,她后来沾上这两个字都发怵。
也是她不像岳霁随了童女士那个倔脾气的原因,她从内到外都像岳绍杉,从小就不犟,特别懂吃一堑长一智的道理。初恋惨淡收场后她很长一段时间都在认真总结失败教训,诚然程煦的不是东西是导致这段恋情失败的主要因素,但岳晴那时觉得,她也不是一点责任都没有。
她脾气是蛮好,但这只能说明她不会轻易动气,并不意味着她会控制情绪。甚至就因为她不会轻易动气,每次情绪汹涌时反而比大多数人更难抑制。
而恋爱这回事说到底就是被各种各样的情绪所充斥起来的一种感情状态。
她不懂得控制自己,程煦又擅长逼得她头脑发热,时常是委屈怒意一起冲上头在脑袋里狭路相逢激烈对撞导致她情绪大爆炸,冷静跟着就一路火花带闪电地流泻千里,让她瞬间理智全无不管不顾直接开吵。
于是她开始去学,学着怎么安抚自己,怎么在火冒三丈的时候能迅速恢复正常平静下来。
虽然随着长大她慢慢明白当初在和程煦的感情关系里她其实并没有任何过错,可她也已经学有所成,把在火气上头时调节控制自己渐渐养成了习惯,所以从那之后到现在这么多年,她就再没跟谁吵过嘴。
就连跟江寒也没有过。
......怎么莫名其妙就想到他身上了?岳晴愣了愣,越想越觉得今天怪不顺的,前有狼后有虎也不过如此了。她转了个脸朝右背开窗边的光不再去看那排小字,用力闭上眼。
不想了,睡觉!
***
岳晴一憩憩过两节课,直到中午时才醒。
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人给她披了外套,上半身都罩在绵软的羽绒服下,从脖颈到后背,被盖住的地方暖洋洋的,和脚下不时吹过的阵阵凉风对比鲜明。
岳晴充分施展随时随地都能赖床的特殊技能,肩膀一缩一动,整个人又往外套里滑了点,半张脸都遮在领边下,一呼一吸间,校服上洗衣液的清新味道和积蕴在外套里的温暖空气糅在一起盈满鼻端,她醒了醒盹,然后一鼓作气,掀开外套坐了起来。
人大概都去吃饭了,教室里空了大半,剩下的一小部分各有各的圈子,正三五成堆儿地坐成几拨,分散在教室各处。
岳晴晃晃脖子伸了个懒腰,关节随着她舒展的动作咔咔作响,她正要站起来走走活动一下,周小幼就拎着只袋子从门口走了进来。
“晴晴!”见她醒了,周小幼朝她小跑过来,“你醒啦!饿不饿?正好,我给你带吃的回来了......”
挺正常的一句话,周小幼说的高开低走,离她越近调儿越低,到跟前只剩下哼哼了,凭白透着股心虚的劲,仿佛给她带回来的吃的里下了毒。
直到打开纸袋看见里面的东西,岳晴才明白她这股心虚从何而来——
海苔肉松小贝。
知道她爱吃这个的人不多,唐笑算一个,岳霁算一个,还有一个......岳晴及时打住,反正眼前这迷糊鬼肯定不知道。
所以这不是周小幼买的,如果是岳霁她也不会这表情。那还能是谁?不用猜了。
岳晴要笑不笑地瞅了她一眼,没说话,从袋子里拿出一只边吃边坐回位子上整理卷子。
睡了两节课,桌上就堆了四套空白卷子待写,物化各二,岳晴捋好顺序大略翻了翻,都是这次期末范围里给过的重难点同类型题,拔高题她肯定是够不上了,岳晴扫了眼,把一看就知道的没戏的全画了叉,剩下的重点部分会的直接跳过,有点机会能琢磨出来的就在题号旁边画颗星。
她嘴里吃着手上写着气定神闲两头不耽误,周小幼却感到很焦灼,眼睛紧盯着她的嘴巴,看她咬一口,负罪感就深一分......
岳晴本来不怀好意想逗她玩会儿的,但看她这难捱成这样又有点于心不忍。叹口气,她画上最后一个星,合上卷子放到一边,抬头看向对面,“我知道是谁给的,别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