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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痒不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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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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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么知道的?”顾慢慢很惊讶。

    “她今天在皮肚面店的表现,瞎子才看不出吧。”

    “哈哈,那按你的说法,陈淮桐是对岑沐子有意思了?啊不,我看不只有意思,他们是在一起了?”

    沈暮成没有说话。

    “高勤会气死的,她心比天高。”

    “没有岑沐子,陈淮桐也不会喜欢她。”沈暮成轻声说。

    “为什么啊?”

    为什么呢,沈暮成也不知道,但他知道陈淮桐看不上高勤。

    “你呢,你会喜欢谁?”顾慢慢问。

    “你们女生天天都琢磨什么?要高考了,谁有心思想这个?”

    沈暮成回答的言不由衷。

    短暂的沉默后,顾慢慢说:“其实上大学没那么重要。”

    沈暮成忍不住侧目回顾:“上大学还不重要?”

    顾慢慢仰起脸迎向夜风:“上大学又能改变什么呢?毕业,工作,结婚,生子,衰老,死去。平凡的一眼能看透的人生。”

    她说的有道理。沈暮成不吭声,蹬着自行车。

    “我不想这样活着。”顾慢慢说。

    “谁也不想这样活着。”沈暮成说。

    “你不一样,”顾慢慢立即否定了:“有你爸在,你的人生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沈暮成想不出差别在哪。他也要经历顾慢慢所说的平凡人生。他喜欢岑沐子,因为岑沐子才是不一样,她心里住着奇异的世界。精神丰满的人,才能抵挡平庸的侵蚀。

    他深吸一口气,仰望繁星璀璨的夜空,星把月的光夺了。

    如果此时此际,坐在书包架上的是岑沐子,他会说什么呢。他也许不敢说话,生怕哪句话惹着岑沐子不高兴。他不必回头就知道她的模样,一定是低着头的,头发半垂下来挡住脸。可她的小脑袋里,住着怎样的和风丽日和月影星光呢。

    和她在一起,也许无趣的人生会变得有趣吧。

    海清新村的大门到了。沈暮成问顾慢慢:“你家往哪里走?”

    “你到了吗?”顾慢慢揪着他衣服说:“到了就放我下来吧。”

    沈暮成犹豫一下,还是捏刹车停下来。

    “我回去了,”顾慢慢站在路灯下撩着长发说:“谢谢你。”

    “你一个人回去行吗?”沈暮成出于客气问。

    “有什么不行的。”顾慢慢笑道:“这还不到八点。”

    沈暮成点了点头。忽然一声汽车喇叭响,有车驶了过来。沈暮成忙让到一边,顺便拉了顾慢慢一把。

    车停下来,沈风明从上面下来。看见儿子,他不由愣了愣:“你怎么在这?”

    “爸。”沈暮成说:“我从补习班回来。”

    沈风明这才想起来。送他回来的车开走了,沈风明走到沈暮成面前,看着顾慢慢说:“这是你同学啊?”

    “叔叔好。”顾慢慢嘴很甜。

    “这是顾慢慢,我们同班。”沈暮成介绍道。

    “你们都上补习班吗?”沈风明一面说,一面打量顾慢慢。她今天穿着淡黄色丝质衬衫,下摆塞在石磨蓝牛仔裤里,路灯从她身后照过来,她青春洋溢的身体蓬勃娇美。

    “是的。”沈暮成搪塞道:“她家住在附近,我们正要再见呢。”

    “哦。”沈风明笑笑:“那么你回去小心点。”

    “好的叔叔,”顾慢慢晃一晃长发,妩媚笑道:“叔叔再见。”

    她说完转身走了。沈暮成这才注意到,顾慢慢斜背着极小的女式坤包,随着她的走动,小包晃悠在牛仔裤包裹的腰臀上,很是显眼。

    “数学班有收获吗?”沈风明不再说什么,带着儿子往新村里走去,边走边问。

    “爸,你喝酒啦?”沈暮成闻着股酒味。

    “晚上谈出画册的事,喝了几杯。”

    “回头妈又要讲你。”

    “今天没有喝多,量正好。”沈风明笑答。借着路灯的光,沈暮成瞧了父亲一眼。他是个风度翩然的男人,永远笑容温和,谈吐风雅。

    ******

    顾慢慢沿着马路慢慢走着,有汽车刷得掠过,她往边上让了让。这个季节走到哪里都浮着桂花清香,但顾慢慢不在意,并不是每个人都是岑沐子,满脑子的风花雪月。

    她沿着海清新村往别墅区的方向走,路灯拉长她的影子,投在地上纤细修长。顾慢慢拖着影子移动,想到高勤,她嘴角浮出不屑的笑容。

    她也想抓住陈淮桐?在顾慢慢看来,全校最精明的男生就是陈淮桐,别看他随和大方,好像什么事都好说话,其实他很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高勤太要强,陈淮桐绝不会接受她。

    有自行车从顾慢慢身边掠过,骑车人吹了声口哨,顾慢慢只当没听见,目不斜视转进吴盘街。八点多了,街上空无一人,两侧灰墙里的小楼透出灯光。顾慢慢遥望窗中寂静的灯光,心想,住在这样的房子里,过的是怎样的生活?

    她很快穿过吴盘街,走向四背头。在华光电机厂宿舍的后方,有座灰色的六层高水泥房子。房子来源已不可考,刚踏进楼房,就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是厕所的臭气和做饭的菜味混杂而出的。这是幢筒子楼,用公共厕所,在走廊做饭。

    楼梯很脏。扶手积着陈年灰垢,水磨石地面油腻发黑,细碎的垃圾随处可见,粉红色的厕纸,花花绿绿的食品袋,烟头,和来路不明的各类纸屑。

    顾慢慢上到三楼,咳嗽一声。走廊的声控灯亮了,没有灯光,这里的脏乱只沉浸在暗影里。在橙色灯光的照耀下,煤气罐,蜂窝煤炉,锅碗瓢盆,盛着蔬菜的大菜篮,堆得四处都是。天花板也没放过,几条肥硕的咸鱼和板鸭风鹅,被麻绳贯穿着高悬头顶。吃的时候要用梯子,否则够不着。

    顾慢慢走过这些林林总总,拉开倒数第三间的纱门,揭了碎花门帘跨进去,电视的声音立即传出来。

    妈妈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她今天新烫了头,屋里飘着类似香蕉水的染烫剂味道。看顾慢慢进来,妈妈丢下瓜子皮问:“回来了?”

    “嗯。”顾慢慢走到她的角落。靠墙是张高低床,她睡在上层,下层堆放衣被。小书桌紧靠床贴墙放着,米色底子几何纹的落地布帘束在桌畔。

    “吃饭了吗?”妈妈伸过头问。

    “吃了,吃的面条。”

    顾慢慢拉开椅子坐下,抽出素写本抄起铅笔,沙沙勾勒着。很快,六味皮肚面店出现在她的本子上,她小心描摹细节,在门口填上往外走的少年。

    少年的衬衫微微飘起,没有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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