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霈坐在草坪里,手在身后撑着地,一直腿支起,一直腿伸长,看起来像是在晒太阳,笑着对温瞰说:“谋杀亲夫啊?”
温瞰呆呆地看着沈霈悠然自得的坐在草坪里,大脑里刚刚断了的弦才一根一根重新接上,是了是了,这里是一楼,从窗台上掉出去根本没事,窗台能有多高,一米半的高度根本摔不死人的。温瞰绷紧的全身都在思考中慢慢松懈下来。
沈霈没得到温瞰的回话,看到温瞰脸色有点不好赶紧站了起来,走过去拿手在温瞰脸前晃了晃,“吓傻了?”
话音都还没落就看见温瞰眼圈唰的一下红了,沈霈心里一慌,下一秒温瞰就把手里的橡胶手套摘了扔在沈霈胸前,转身就走。
大扫除结束的同学陆陆续续回到自己的教室,还没到放学的时间,大家都在自己的座位上自习,张晋超和江文文一回到座位上就觉得气氛不太对,身后的冷气嗖嗖嗖的往过冒,张晋超和江文文对视一眼,然后两个人小心翼翼的转过头去,身后的一桌大佬置若罔闻。
温瞰在做自己的作业,看上去和平时没什么两样,沈霈就不是很对劲儿了,整个人散发出一股莫名的情绪,靠在桌子上看着温瞰,想说话又不开口的那种感觉,随后暴躁的抓了一下自己头发。
江文文思索了一下,踢了张晋超一脚,张晋超赶紧站起来:“霈哥,抽烟么?”
沈霈站起来走出教室,张晋超赶紧跟了上去。
江文文看着他俩的身影在走廊尽头消失,把手盖在温瞰的作业上,温瞰抬头:“怎么了?”
江文文帮她把作业合上:“我还想问你呢,你们,怎么了?”
温瞰其实也不是在跟沈霈生气,她就是有点没缓过来,就好像沈霈那一瞬间真的是从几层楼的窗台上摔出去一样。那一瞬间太可怕了,温瞰到现在手都是冰凉冰凉的,但她不知道怎么表达,温瞰从来不掉眼泪,从记事起就只有奶奶去世的时候哭过,哪怕是面对微博上的恶意攻击那一次,哪怕是沈霈转身走进候机室的那一次。
很多个时候,温瞰都忍住了,但就在刚刚,沈霈的身影从窗台上消失的一瞬间,温瞰觉得自己心脏都停了。所以温瞰不想跟沈霈说话,她怕自己忍不住哭出来。
江文文看到抬起头的温瞰,眼眶有些发红,停止了询问,她握住温瞰的手,虽然不知道温瞰发生了什么,但她知道温瞰这一刻很脆弱,温瞰不想说话。
沈霈从教室出来一口气走到旧楼后面,平时他们几个吸烟的聚集地,张晋超追上了就看到沈霈黑着一张脸,什么事情能让沈少爷这么生气?不得了了。
在张晋超印象里,沈霈很少很少生气,也很少有能够让他在意让他生气的事情,哪怕是打架,也是对方挑衅欠揍的不行,沈霈上去把人打一顿完事儿,还能边擦手边示意去哪吃饭吃什么。
这会儿这么生气真是不寻常,张晋超觉得自己搞不定,关键时刻都不知道说点什么,赶紧给程思楠发信息求助。
程思楠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拄着腿还没缓过气就看见沈霈靠在墙上阴沉着脸,吓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憋死过去。再看看张晋超茫然的样子,看来只能靠自己了。
程思楠做了个深呼吸,大脑开始飞速运转,没有涉猎过的事件想找到解决办法,只能靠从以往发生的类似事件中寻求经验。
沈霈唯一一次的类似情绪还是初三毕业,失踪了几天不知道自己一个人干什么去了,回来一直沉着脸,他们几个商量了一下打算带沈霈去散散心,去了ktv一个朋友唱了首《后来》,人小姑娘长的挺好的,唱到“可惜你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沈少爷突然踹了一脚桌子摔门走了。
对对对,那时候的状态就跟现在挺像的,那是因为什么来着,哦对,陆纯那天说沈霈去s市找温瞰没找到,肯定跟温瞰有关系。
俩人吵架了?霈哥不会是被甩了吧?
想到这里程思楠觉得自己手都有点抖了,沈霈手机这时候响了,沈霈看都没空接起了直接就是一句:“滚。”
程思楠和张晋超互相看了两眼,程思楠一咬牙:“阿霈,你和温瞰…”还没说完沈霈忽然抬头,眼睛里全是暴躁。
程思楠为了不面对沈霈恐怖的脸直接抱住了沈霈,这样就不用看他了。
呼,心里松了口气,真想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突然被抱住的沈霈:“……”
张晋超还没想好怎么帮自己的兄弟排解负面情绪,抬眼就看见程思楠扑上去抱住了沈霈,脑子当时就死机了:“卧槽?”
温瞰和江文文刚走到旧楼后面就看见这诡异的一幕,两个人不由得停下脚步。
张晋超看见温瞰和江文文,赶紧上去拽程思楠,一边拽还一边跟温瞰解释:“瞰姐,误会啊误会,真是误会。”
一听温瞰来了,程思楠瞬间松开沈霈,看也没看他直接拉着张晋超和江文文跑了,解铃还须系铃人,赶紧跑别在这碍事儿。
瞬间就剩下温瞰和沈霈两个人,沈霈其实还没想好怎么跟温瞰说,他真的不善于解释,哄人什么的更是不会,但温瞰主动找过来沈霈觉得自己再什么都不说在这傻站着绝对是傻逼行为。
于是他走上前去扣着温瞰的头把她带进自己的怀里,轻轻拍着温瞰的背。
拥抱是彼此的救赎。
沈霈把头埋在温瞰的肩膀上,感受着属于温瞰的气息,属于温瞰的温度,心里的不安和暴躁慢慢消散,“对不起。”沈霈在温瞰耳边低声说,声音里带了一丝自己都没发觉的委屈。
温瞰没动也没说话,默默把脸紧靠在沈霈的胸前,用沈霈的校服吸干自己溢出来的眼泪,沈霈的手掌一下一下轻抚在自己背上,半晌,温瞰带着点鼻音说:“你不要道歉,事实上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
沈霈把手掌覆在温瞰头顶:“别怕。”
温瞰惶然抬起头来,原来这种情绪是害怕,害怕失去,害怕失去沈霈。
于是沈霈诧异的得到了温瞰的一个吻,红着眼睛的小姑娘,轻轻踮起脚,把柔软的唇印在自己的脸上,如此温柔。
十月的b市,风里带着一点点夏天弥留的温度,17岁的温瞰眼角带着泪水,第一次在人前展示了自己的脆弱。
是谁在诗里说过:“如果你能在秋天来到,我会用掸子把夏季掸掉,一半轻蔑,一半含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