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灯影并非浓烈辉煌的时候,沈莫言立在一片树荫下,还是被路灯拉出长长的一道影,更加的修长挺拔。整个人看上去像苍松翠柏,却无形中落寞了一地的光景。
这样乍眼的人物,即便站在这样不显眼的地方,还是能如当年一样,一眼就可认出。容颜快速跑过来,离他一米之遥的地方站定。静静的唤他:“学长。”
沈莫言缓缓侧首,指间光火闪烁了一下,看清他俊美无涛的眉眼轮廓,也是男人中少有的清爽干净。只是紧蹙了眉头,跟平日和绚的模样有一些差距。可能是与他职业相关的缘故,平时极少见他抽烟,在此之前容颜一直以为他是不会的。
容颜看他良久沉默,心里不平的打起鼓,平安的又唤:“学长。”
沈莫言已掐了手里的烟,低下头叹了一句:“不是说过了,不要叫我学长。难道,让你跟我拉近距离就这么难。”
容颜跟着低下头,下意识揪着衣角:“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以往叫习惯了,很难改口。”
“以往?”沈莫言似笑非笑的念出这两个字,容颜的下巴已被他凉薄的手指捏上,抬了起来。微不可寻的灯光下,与她泠泠对视,扎实地盯紧她一双眼:“我们哪有什么以往,以往我喜欢你,喜欢了那么久,可是,跟不喜欢又有什么区别?早些年在学校里我喜欢你,却因为那些种种两不相知。再后来,我仍是喜欢你,等我归国的时候,你已经嫁人了。然后就是现在……”许是觉出苦涩,轻微的笑了下,淬出沉寂的无奈。“现在,我还是一如既往,不能自拔的喜欢你,但你呢?容颜,你这个样子,我真是伤心。只能让我感觉你的心里一点儿都没有我,无论多少年,无论我爱你多久,都好像永远只能是我一个人的事。”
他这一番话说得太平淡了,凉凉静静的从他淡薄的嗓音里溢出来,微而沉之后带了一丝沙哑,说得无伤大雅又那么不痛不痒。可是,听到人心里,却全不是这么平淡无奇的感觉。像撼起壮阔的波澜,一刹间罪恶漫上来,竟微微的觉着,这个男人风华了一大把的年头,竟是有些微微可怜的。
容颜站在风中无话可说,亦或想说什么,又觉无从说起。还是曾经的那些无可奈何,可能一些情愁于他是已经太久太远,沉淀之后是她的浅薄永远也无法比拟的。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这个人无论是否在她生命中来了又去,去了又来,与她相关的时日又总那么少。仅此一点的交集,还是听别人口中说出,隔了长长的岁月后知后觉的传进她的耳中。
他这样指控她,觉得公平么?
轻轻的别开脸,眼眶微许温热。容颜下意识抬头看斑斓的夜空,半明半暗的灰黑『色』泽。淡淡说:“你说你喜欢我,永远像你一个人的事。可是,不这样又能如何。你说的那些时候,要么我不知道,要么你不知道在哪里。关于你是否喜欢我,还都是我从别人那里听到的。听到的话可不可信还有一番说法,就算我曾经真心的以为你就是喜欢我的。可是,当时间老去远了年少的我们,谁又知道你是否还跟传说中的那样。我总不能抱着这样不切实际的沾沾自喜过日子。现在是你还喜欢,于是过往的时间在你看来才变得的厚重又残忍。如若今天的你不喜欢我了呢?那些疯传过来的岁月还不是一句话就全化为过眼云烟或一地泡影,你喜欢我的这件事也要无从考究,到时候你一句没喜欢过,所有说辞都是谬传,我就轻而易举被『荡』到你的世界边缘,再凑近一点儿兴许你还会很烦,巴不得想要摆脱。其实我们之间的关系就这么浅薄。”想来不光是他们,世间太多男女的感情大抵都是如此。“不是你觉得永远是你一个人的事,事实上就是如此,决策权主导权都在你手里。你若说喜欢,那么故事便是长情的,你说不喜欢了,曾经就得只当什么也没发生过。事实上,我说是个当事人,倒不如算个彻底得不能再彻底的旁观者。”说到这里她不禁想起段安弦,那个像被遗忘了的,曾经姐妹淘中最光芒闪耀的一个。就连这次夏北北结婚,大家也都不约而同的选择闭口不谈。可是,存在过的东西要怎么抹杀,如果不是段安弦,眼前这号人物只怕两年前还不会在她的世界里现身,恐要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一直持续到当天医院的那一刻的时间。
沈莫言在她眼中望断秋水一般,听了她的话忽而怔了一下。似在她的剪水双瞳中看到极度超脱的一个灵魂,在这个『迷』糊的外表下实则驻扎着一个相当敏锐的魂魄,绝不似平日表『露』出的那么惘然。只是多半的时候是沉睡着的。
唇角轻微抿紧:“你说的这些我清楚了。我的那些爱,说是给了你,不如说给了时间。你说得对,你什么都没感觉到,要怎么领情并接受我的爱。小颜,是我疏忽了。以后,这爱会一日深过一日,我会慢慢的,让你如数感知。”
容颜瞪直了眼,天地良心,她只是想说明两人虽看似纠葛了很久,但绝没看似的情深意重。如何也没想到结果竟给一个情种莫名的指了一条明路,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沈莫言,我刚才那番话不是这个意思,你不然重新考虑一下再说话。”
沈莫言轻微眯起眸子,嘴角噙着一抹钩子:“我已经思考得很清楚了。以后,我会好好且正式的爱你。”
容颜额头冒出冷汗:“可我刚才的话不是让你更入『迷』途的意思啊。”
沈莫言上前一步,两手按在她的肩膀上,眉舒目展,轻轻道:“我的脑子不是太好用,你什么意思我不知道,但我理解的就是那个意思。”
胡扯!说他脑子不好用,鬼都不信。
容颜执拗着想再说,他已经扶着肩膀将人推转到面朝酒店大门的方向,气息拂到她耳畔,鼓『惑』『性』的说:“乖,上去吧。我很累了,要回去睡一觉。”
经他这么一说,容颜头脑中一阵恍惚,隐约想明白过来时看到的那点儿不同是什么,不是疲惫是什么。不禁侧首:“你怎么了?”
沈莫言“嗯?”了一嗓,半晌,懒懒答:“等你等的,我从昨天晚上就一直候在这里了。”
容颜蓦然转过头来,不可置信:“从昨晚?”下意识看天,已经黑透,岂不是一天一夜?“那我早上回来时你怎么没看到我?”她不信。
沈莫言按了两下眉骨,曲指弹她的脑袋,俊眉蹙起:“我怎么没看到,是你看不到我。”他站得那么明显,远远看到她从出租车上下来,再拖着长长的蓝『色』礼服过来。几乎是从他的身侧经过,却像全然不知。他也是个有骨气的男人,并且情节比一般的男人还要更甚一些。胸口硬是憋了一口气,再唤不出声,非等到她哪一刻发现他不可。直到她进了酒店大厅,连影踪都消失不见,由生生起幻灭感,他近三十年的人生,第一次感觉被忽略得如斯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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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咱先少传点,明天补上哈,这一段的戏有点重,我得顺一顺缕一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