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法行便带部曲绕至坡后,静候高延霸军令。
很快,李法行部的后续骑兵、追击的孟让部步骑,相继跃入高延霸等的视线。但见李法行部骑兵一边往这边奔走,一边时而回头放箭骚扰,时而加速拉开距离,孟让部则紧追不舍。
远远望去,孟让部的追兵,骑兵在前,冲势如潮,铁蹄翻飞间夹杂着雪尘弥漫,步卒在后,队伍被风雪搅得散乱,旗帜歪斜,却仍拼尽全力追赶。高延霸眯眼看着敌军渐近,翻身上马,令道:“各部听令,不要急躁,放前边敌骑过去,等后边步卒进了埋伏,再三面杀出!”
李法行的后部骑兵,从坡边驰过,紧随其后的孟让部骑兵,接着也过了坡边。数千高延霸部步骑,藏身伏地,借风雪掩护,屏息凝神,埋伏不动。渐渐地,孟让部步卒赶到,眼见得前锋也已过坡边,中军、后队陆续进入伏击圈。高延霸觑定中军的孟让大旗,奋然大呼:“击鼓,杀!”两腿一夹马腹,胯下战马忽律律一声长嘶,打破了寂静,当先跃出!
战鼓炸响!
任恶头率步卒,从坡后杀出;黄蛮奴、李法行引骑,分从左右,插向魏军两翼;前边逃奔的李法行余部骑兵,调转马头,迎向追击的魏骑;高延霸亲率数百精骑,兜向魏军步卒后边。
三面合围之势已成。
高延霸喜不自胜,催促各部进斗,自亦身先士卒,杀入魏兵后队。
这一战,定能生擒孟让!
……
高延霸所率精骑,皆是百战精锐,借着马速,如狂风般冲入魏军后队。
他长槊翻飞,刺入一个魏兵胸膛,顺势挑起,将尸体甩向空中,砸倒几个慌乱的步卒。魏兵的后队本就散乱,被这突如其来的冲击打得更是阵脚大乱,惊叫乱响。
“你家高老公在此!不降者杀!”高延霸催马踏进,又挑翻一个试图阻拦的魏军校尉。
亲卫骑兵紧随其侧,清理两边的魏兵,为他开辟出了条直通前边中军的道路。
高延霸死死盯着远处孟让的大旗,奋勇杀去,——孟让定在彼处!
孟让确在这里。
但冲散了后队,高延霸才杀到中军,毕竟他也是久经沙场,却是立刻就感觉到了孟让中军的异状。与后队不同,孟让中军虽也遭到了伏兵的进攻,却不显慌乱,士卒已展开阵型!
原本行军的纵队向内收缩,外围刀盾手密集靠拢,盾牌层层叠架,长矛从盾隙中突出,结成了大大小小的数个圆阵、方阵。阵与阵间,互成犄角。弓弩手藏於阵中,箭矢自盾牌缝隙中齐发。冲杀孟让中军的任恶头部步卒、李法行和黄蛮奴等骑,遭遇顽强抵抗,攻势竟被遏制!
高延霸心头猛地一沉,志在必得的狂喜冷却大半。
孟让中军这严整的防御阵势,绝非仓促遇伏所能为,分明是早有准备!
莫不成,是中计了?自己设伏以待,反为人所算?高延霸心念急转,慌忙在马上支撑起身,向周边远处去望,风雪扑面,视线难远,看不到什么。他坐回鞍上,强自定下心神。此刻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厉声喝道:“孟让就在旗下!随老子来,将其擒杀!”
只要击溃中军,擒杀孟让,魏军必溃,纵是孟让别有所伏,亦无作用了。
高延霸不再理会侧翼与后队的混战,将注意力集中在了孟让的中军大旗之下。长槊所指,亲卫精骑汇聚成一股锐利的铁流,撞向孟让中军最外围的盾阵!
“轰!”数十战马冲撞的力量惊人,持盾的魏兵口喷鲜血倒飞出去。
高延霸等顺势突入,刀槊并举,与阵内的魏军绞杀一处。但是魏军的阵型并未崩溃,缺口被后续的刀盾手补上,长矛如林刺出,间有汉骑被捅下马来。射来的箭矢也更密集,即便骑士有铁甲防护,战马只披了薄甲,不能抵御强弓劲弩,有的被射中,悲鸣着倒地。
却是高延霸振奋精神,舍了长槊,换双铁鞭在手,接连打死十余魏军将士,浑身溅满鲜血,硬生生撕开了道口子,径往前杀。满地的魏军将士尸骸被抛马后,孟让的大旗越来越近!
似乎已可看到被亲兵重重护卫、正在指挥的孟让身影。
“贼厮!你家高老公来也!”高延霸大喝一声,双鞭舞动如飞,带起横飞血肉,杀向旗下。
可就在他堪堪冲杀到距大旗仅剩数十步,已可的确看清旗下的孟让之时,异变陡生!
战场北边,风雪弥漫之处,陡然响起一阵阵沉闷如雷、却远比适才汉军伏兵出击时更为惊人、更具压迫感的号角声!这号角声穿透喊杀与风雪,带着杀伐之气,席卷而来!